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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七章整肅軍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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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七章 整肅軍紀

胡振聲陣亡之事,很快就傳到了浙江省內,自巡撫部院至沿海三鎮,一時無不震動。阮元見了胡振聲殉難的急報之後,也是又驚又怒,當即向沿海各鎮傳令,約定與李長庚、張成齊聚寧波,共同商議海防之事,自己也星夜兼程,急行東進,很快便在寧波會合了李長庚等人。

李長庚見了阮元,也不禁自責道:“中丞,這件事是我的過錯,是我識人不當,竟誤用了孫大剛那廝在福建聲援胡鎮臺,結果……結果聽前面的奏報說,孫大剛根本就沒發兵!若是我早些時日察覺福建水師實情,我……我也絕不會讓胡鎮臺去冒這個險啊?”

“李提軍,這樣說來,我也有錯,閩浙一體督剿蔡逆,是你我一同商議的結果,當時我們也不知那孫大剛竟是如此鼠輩,所以皇上讓他配合我等行動,咱們都沒有意見。看來,這次我應該自請吏部議處了。”阮元道:“但我也聽聞,胡鎮臺南下之前,曾經在溫州鎮之南,留了游擊高麒瑞一部兵船,約定隨時南下赴援,高游擊今日,可也到了這裏?”

“末將在。”李長庚身後走出一人,對阮元拜道:“回稟中丞,末將當日……當日確是接到了胡振軍急令,之後末將……末將便即率麾下兵士,火速南下救援胡鎮臺,可末將方才南下一日,便遇上胡鎮臺麾下戰船,得知胡鎮臺力保身後戰船回撤,自己卻……卻已然殉難!末將有罪,末將有罪啊!”

“你是何時出兵南下的?”阮元忽然問道。

“回中丞,末將初五日南下,初七日遇上了胡鎮臺北上的六艘兵船,末將本想著南下為胡鎮臺報仇。可北上將士都說與其輕動,不如集中兵力,再行征剿蔡逆,所以……”高麒瑞支吾道。

“那你初四日為何不動?!”阮元忽然對他怒斥道。

“這……末將是初五日得了胡鎮臺之令,當即南下,初四日之時,胡鎮臺如何受困,末將不知啊?”高麒瑞慌道。

“一派胡言!”阮元怒道:“你當我不清楚海上情形嗎?那我告訴你,胡鎮臺初二日下午就派出了快船向你傳令,快船初四日上午,就到了你所部軍中,可你足足拖延了將近一日,方才出兵!若你當時星夜兼程南下,一日便可與胡鎮臺會師!那時即便不能會剿蔡逆,至少護得胡鎮臺兵艦北歸,對你們而言並非難事。可正是你拖延了這大半日時間,讓胡鎮臺在竿塘洋孤立無援,最終戰歿!如此說來,此次我軍敗績,你難辭其咎!怎麽,你還不肯認罪不成?”

“這……這可絕無其事啊!”高麒瑞驚道:“末將得到將令,乃是初五日,這一點絕對不會錯啊?末將下面兵士,都可以為末將作證,這絕不會做了假啊?”

“高游擊,你以為你威脅麾下將士不得說出此事,就能把這件事瞞過去嗎?你想得容易!”阮元聽到這裏,對他更加不留情面,在身邊取了一疊紙張,放在了他面前,怒道:“你麾下把總張武,本就是胡鎮臺心腹,你以為我距離溫州路程遙遠,不能從你那裏得到實情,所以和兵士們串供,就能瞞過我了?張武他昨日就已經將你拖延不前之事,如數寫在了這份證詞之內!若你再不信,那此次交戰過後,我遣人從竿塘洋再北上一次,若是他需要兩日才能抵達你所部之處,我當即辭官謝罪!但若是他一天半就能抵達,那你罪加一等!怎麽樣,你敢不敢跟我親自實測一次?”

“大人饒命啊!”高麒瑞聽到這裏,終於堅持不住,一下子跪倒在阮元面前,道:“末將……小人當日約了麾下將官,一同在舟中飲宴,初四的時候,那快船到小人麾下之時,小人確是……確是已經醉了,想著酒醒了再發兵,應該也只差一個晚上,是無礙的。所以小人……小人就沒有立即發兵。小人萬萬沒有想到,就這一個晚上,小人誤了胡鎮臺的大事啊?”

“誤事?胡鎮臺是國朝為數不多的海上幹將,被你耽誤這大半日,他命都沒了!我大清沿海,如失一柱啊!你這誤事,給海防大計帶來多少損失,你清楚嗎?!”阮元想著胡振聲屢立戰功,也清楚這樣一來,能對抗蔡牽的有力將領,就少了一個,心下更是惱怒,道:“依國朝軍令,我現在就可以將你拉出去枷號,本來我想著你若是據實以報,主動承認罪責,我可以準你戴罪立功。可你方才隱瞞如此,我卻是寬恕你不得了!來人,現在就將他拉下去,在府衙門口枷號示眾!”

“中丞!中丞饒命啊!”高麒瑞連聲求饒,可阮元既然已經硬下了心,又怎會再容他呼救,很快,李長庚屬下兩名兵士便即上前,拉了高麒瑞便向外去。李長庚看著他這般模樣,也不禁嘆道:“真是沒想到啊,我自任提督以來,用人不可謂不慎,卻不想游擊之中,竟還有如此庸懦之人。”

“李將軍,用人之事,百密一疏也是難免,將軍在浙江軍中多年,所用大多是能用之人,足見將軍識人之明,不可因一人之過,而過分自責。”阮元也向他安慰道。可是二人心中都清楚,蔡牽擊敗胡振聲之後,很快就會北上,布防之事,已是迫在眉睫,便也向李長庚問道:“李將軍,眼下要事,乃是盡快布防,迎戰蔡牽,亡羊補牢,我相信時猶未晚。卻不知胡鎮臺那邊,戰船情況如何?”

“戰船還好,胡鎮臺自己坐艦救不得了,另有一艘戰船,損毀嚴重,非經半年修護不能再戰。但胡鎮臺麾下其餘戰船,只要加以修補,還能再度出擊。”李長庚道:“其實我來之前,就已經卸下福建那批木料,讓三鎮水師前往修補戰船去了。只是時間緊迫啊,修船至少還要一個月時間,但按現在海上情況看,最多十七八日,蔡牽船隊便能直撲定海鎮,若是他到了定海,便即縱火焚毀船廠,那清剿海寇之事,就再也休談了。”

“海船一時都不能出動嗎?”阮元問道。

“不是不能,現在能出擊的海船不過三分之一,貿然與蔡牽對壘,只怕是以卵擊石。”李長庚道。

“既是如此,也只得先出下策了。”阮元嘆道: “我準備先發一道急令,讓浙江沿海堅壁清野,蔡牽一日不被擊退,商船一日不可出海,漁市也暫時封閉。若百姓有損失,我從杭州發帑接濟他們吧。只是西巖兄,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,也只有半個月了啊?”

“若是如此,也不是沒有法子。”李長庚道:“只是這樣一來,可能會苦了將士們啊?”

“西巖兄,你是想說讓修船的將士們……”阮元似乎也清楚了李長庚的用意。

“中丞,這件事不難去想。”李長庚道:“只是我也知道,我手下這些兵士,近年薪俸,亦不過糊口之用,平日出海警,卻和剿賊平叛一樣,隨時有性命之虞。所以我一直想著,我對不起將士們,平日俗務能少一點,就少一點,只求不讓他們苦上加苦。卻不想今日,我……我竟連這些都做不到了。可我也沒別的辦法了啊?我……是我無能……”說著說著,阮元只覺他一個風濤之上全無畏懼的硬漢,竟也神色黯然,竟要落下淚來。

阮元自也清楚,這背後實是當時舊制之限,清代狹義而言的戰事,就僅限於地方出現反清勢力,或攻城略地,或自立為王,朝廷方才可以正式發兵征剿。但蔡牽只是先降後叛,既未占領陸上城池,也沒有自立王號,是以這時很多人看來,李長庚清剿蔡牽之戰,只能算剿匪維持地方治安,卻不算正式戰爭。至於蔡牽坐擁船只近百艘,麾下海盜盛時幾乎有兩萬人,早已超過了不少反清政權之事,陸上之人卻大多不知。所以先前將海上戰歿官兵列於昭忠祠,已是嘉慶寬大之舉。而嘉慶也是直到此戰之後,才正式發下上諭確定,清剿海盜等同於陸上戰事。

“西巖兄,若是如此,這件事我不便多言,你……你若有打算,便去做吧。之後,我陪你一同向皇上請罪便是。”阮元不禁安慰道。

“罷了,伯元,我明白,若是此戰能勝,就算蔡牽一時剿滅不得,總還有轉圜餘地。可若是敗,只怕三年之內,浙江水師都會一蹶不振。這種局面,我也只能舍小就大了。若是神佛有靈,果真要責罰我,便讓他們罰我一人便是!這一次我欠將士們的,我用後半輩子去還,總也還得上一二了吧?”李長庚言語雖有不忍之情,卻也終於下了決心。

“如此,也苦了西巖兄了。”阮元心中也是一時難決,可眼看別無他法,只得暗中決定,暫行堅壁清野。便拍著李長庚的後背,道:“我這就回杭州去,為沿海不能出海捕魚的百姓預備些錢糧救濟,剩下的事,都由西巖兄自便,若有需要我的地方,我定當全力相助。”

“那也多謝阮中丞了!”李長庚感激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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